​他孤僻寡言，但被认为是“中国最会写情书的男人”

他孤僻寡言，但被认为是“中国最会写情书的男人”

朱生豪：我是宋清如至上主义者

撰文/成小晟 图片/网络

1932年，21岁的宋清如考入杭州之江大学中文系。

她出生在江苏常熟的一个地主家庭，也算是富家闺秀。因从小聪明好学，深得父母宠爱，高小之前的她接受教育顺风顺水。可后来，家人希望她初中毕业就能回家结婚，可她激烈抗议，提出“不要嫁妆要读书”，开明的家庭最终给了她一片自由求学的天空。

年轻时的宋清如

初入大学，宋清如的才气就让她脱颖而出。进入学校诗社，她认识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男人——朱生豪。

朱生豪比宋清如小一岁，但当时已是大四的学生，且素有“之江才子”之称。出身于小商人家庭的他原本家境不错，但父母相继过世后，家庭的变故让他变得敏感孤僻，沉默寡言。

第一次参加诗社活动，宋清如拿出精心准备的“宝塔诗”给众人传阅，当传到朱生豪手中时，他看了下就微笑着把头低下，没有言语，也没有表情，这让宋清如紧张无比。就在宋清如惴惴不安时，三天后，朱生豪主动写信给她，并附上三首新诗，请她指正。就这样，一来一往，对于诗词的创作成了两个年轻人交流的桥梁。这期间，信件成了他们最交心的工具。慢慢地，两颗心也越靠越近。西子湖畔，六和塔下，他们因诗结缘生情，直抵彼此灵魂深处。

在外人看来，朱生豪天性腼腆，讷言拙语，一介文弱书生，殊不知，他矜持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火热的心，一支笔和一张纸就能创造极度的浪漫。他每两三天给他写一封信，有时甚至是一天一封。这位曾被朋友笑谑为“没有情欲”的才子，遇到宋清如后，表现得情意真挚，缱绻缠绵。

年轻时孤僻的朱生豪

可一年的学习生涯后，朱生豪面临毕业要去上海，他们不得不正视分离和无尽的思念。还好的是，离别的只是距离，因为心是炙热的，爱是真诚的，所以想念依旧是美好的。之后，他们用书信营造了一个更加丰盛和辽阔的爱之乐园。

因为分离，朱生豪写的情书更频了，称呼也各种各样，如“宝贝、阿姊、妞妞、傻丫头、亲亲，宋儿、小鬼头、宋神经、女皇陛下”等，细细数来竟高达七十余种。而他自己的署名也千奇百怪，趣味十足，什么“你脚下的蚂蚁、伤心的保罗、快乐的亨利、丑小鸭、吃笔者、和尚、绝望者、蚯蚓、堂·吉诃德、罗马教皇、魔鬼的叔父、哺乳类脊椎动物之一、牛魔王”等，他把自己的思念和情绪在炙热的信件中展露无遗，爱的浓烈也急剧上升。

他向她表白：“总之你是非常好非常好的，我活了二十多岁，对于人生的探讨的结果，就只有这一句结论，其他的一切都否定了。当然我爱你。”“我愿意舍弃一切，以想念你终此一生。”

他向她撒娇：“说，愿不愿意看见我，一个礼拜之后？……让我再做一遍西湖的梦吧，灵峰的梅花该开了哩。你一定来闸口车站接我，肯不肯？我带巧格力你吃……”“不许你再叫我先生，否则我要从字典中查出世界上最肉麻的称呼来称呼你。特此警告。”

他向她耍赖：“心里不痛快的时候，也真想把你抓起来打一顿才好。”“我渴望和你打架，也渴望抱抱你。”

他向她卖萌：“我想要在茅亭里看雨、假山边看蚂蚁，看蝴蝶恋爱，看蜘蛛结网，看水，看船，看云，看瀑布，看宋清如甜甜地睡觉。”“你这人，有点太不可怕。尤其是，一点也不莫名其妙。”

他盼着她的回信，说：“今天中午气得吃了三碗，肚子胀得很，放了工还要去狠狠吃东西，谁教宋清如不给信我。”“你的来信如同续命汤一样，今天算是活转过来了。”

总之，他感悟自己“醒来觉得甚是爱你”，他坚定自己“是宋清如至上主义者”。他疯狂地表达着自己的爱，而她也热烈地回应着。只是，因为时局动荡不安，毕业后的宋清如辗转各地执教，而朱生豪也在炮火连天中逃亡。天隔一方，相思种种，历经十年异地爱情长跑，1942年5月1日，他们才最终步入婚姻的殿堂。

伉俪情深：朱生豪和宋清如

婚后的日子是清苦的，但又是甜蜜的。当时，朱生豪将全部精力都放在翻译莎翁的巨作上，而宋清如则成了他最忠实的助手和伴侣。贫困没打败他们精神的富裕，为了调节生活情趣，他们参照李清照和赵明诚“斗茶”取乐，还一起选编《唐宋名家词四百首》作为“课间休息”。

沉浸在翻译中的朱生豪有时到了忘我的地步，对周遭的世界不管不顾，而作为妻子，宋清如只能从一个大小姐变成一个家庭的“会计”，省吃俭用，照料家里的一切。

他愈发依赖她，如果她不在身边，就仿佛丢了魂一样。

一次宋清如回娘家，朱生豪在妻子快回来之际，站在风雨中的杏梅树下等她。等待是最折磨人的，他渴望早点见到她，于是就捡拾落下的花瓣，每捡一片，就在纸上写下一段想她的话，等她回来，花瓣已收集一堆，而他连饭都没吃。自此，她再也舍不得离开他。

因为生活困顿，再加上超负荷的工作，1944年12月26日，他抛下她和刚满周岁的孩子，以及为完成的莎翁作品翻译离开人世。他走了，一夜之间，仿佛也带走了她几乎所有的快乐和悲哀。为了嗷嗷待哺的儿子，为了他未完成的翻译事业，她必须坚强地活下去。

宋清如的后半生仿佛有了使命，出版丈夫的译稿，抚养他和自己的孩子。而无论她如何艰辛，他留给她的书信成了最好的陪伴和慰藉。

1997年6月27日，宋清如走完了她86岁的人生，那个曾在西湖边风姿卓越的女子要去另一个世界和那个寡言的男人在笔端纸间深情唱和。

就如他之前说的：“但愿来生我们终日在一起，每天每天从早晨口角到夜深，恨不得大家走开。”也许，这样的相聚也终是如愿了吧。

晚年的宋清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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