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中国系列·采薇图

采薇图

李唐《采薇图》27.2Ｘ90.5cm北京故宫博物院

“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农、虞、夏忽焉没兮，我安适归矣？于嗟徂兮，命之衰矣！”伯夷、叔齐，两个可爱又可怜的老人，为了心中的那份坚守或固执，在首阳山上靠挖野菜维持生命，天下宗周，野菜也是有主人的，老人无奈之下哀歌一曲，为历史留下了颇具争议的解读。

孔子对夷齐赞赏有加，他在向学生授课时给这对老兄弟以五星好评，孔师的留言是“不念旧恶，怨是用希。”“求仁得仁，又何怨乎？”大概的意思是这俩老头从不计旧仇，心中无怨就少了恨，别人也不会怨恨他们，追求仁义又得到了仁义，哪里会产生怨气呢？孔子肯定他们的礼让诚信、抱节守志，对他们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行为实践深表同情。

鲁迅小说《采薇》中的夷齐兄弟则是另一番形象，他们拦阻武王大军无效后，逃离周记养老院，一路蹒跚来到首阳山，“不食周粟”的老哥俩开始了采薇生活，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野菜也是周王的，夷齐遂饿死岩旁。鲁迅的故事新编是从历史题材中汲取经验和教训，通过夷齐恪守迂腐王道的悲剧，揭露了虚伪的人生理想，对假借大义窃取美名的行为进行了辛辣的讽刺。夷齐饿死丝毫改变不了现状，与其逃避，不如唤醒，鲁迅崇尚的是战斗精神。

同样的采薇可以有不同的解读，关键在于读者所处的时间、地点和立场。北宋末年，金军攻陷汴京，劫持了徽钦二帝，康王赵构在应天府（今商丘）即位，宋室南渡，大批遗民迁徙江南，年老体弱的李唐曾一度成为金人之囚，脱身后辗转到了临安府（今杭州）。时隔不久，宋金议和，双方以淮河为界，失去半壁江山的大宋无力北伐，却又沉浸在昔日的声色犬马中，见说道：“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李唐创作了《采薇图》。

《采薇图》局部

古松伴藤，枫叶迎风，山下的溪流蜿蜒曲折，伯夷、叔齐席地而坐，竹篮中已半盛野菜。这是采薇后的小憩，伯夷双手抱膝，清癯的面容表情坚定，正向叔齐表述决心。叔齐身体前倾，神色中流露着对兄长的敬重。故国已破，山河易主，衰躯无力抗争，唯有守节明志。

南宋偏安时，李唐老迈年高，作为徽宗朝画坛前辈，他担负着重振画院的重任，但苟且偷安的遗君遗臣似乎已忘记国难。在靖康耻犹未雪的年代，李唐最能感受和他年纪相仿的夷齐兄弟的痛苦，他用绘画来寄托情感，《采薇图》着力刻划了伯夷、叔齐这两个宁死不愿失去气节的人物形象，暗含着对南宋统治者向金人妥协投降的不满，因此，他的画有着积极的时代意义。

李唐《万壑松风图》

李唐《清溪鱼隐图》

李唐是南宋院体画的奠基人，南宋绘画四大家之首，他横跨两宋，承前启后。早年，他曾因出色地完成“竹锁桥边卖酒家”诗句命题画而得到宋徽宗的赏识。宋徽宗主持画院应试时，喜欢用科考的方法面试学生，他往往用一句诗来要求学生作画，以此来考察学生的聪明才智。如“深山藏古寺”，魁选的绘画中根本不见掩藏的寺庙，而是一个挑水的老和尚走入深山。“野渡无人舟自横”诗句命题画，能入官家法眼的是渡船上艄公横桨沉睡，无人指的是没有求渡之人，而不是不画人。李唐在画“竹锁桥边卖酒家”时，画面中看不到酒家的踪影，但在桥边竹林处，高悬着一面迎风招展的酒旗。这类胜选之作，都含有露其要处而隐其全的真谛，提炼的是诗眼，把诗与画联系到这种程度，也多亏了宋徽宗。

引文出处

《史记·伯夷列传》

《论语》

林升《题临安邸》